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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摩（第1页）
刮了夜一风，天就凉了，四下里都是瓦棱板和树枝的响动，不知怎么让人ting安心的。我想起今天是星期六，是英儿睡懒觉的子，我就不去扰她。
轻轻地站起来，迈过她到chuang边上去拿我的服。她正蒙脸睡着，出一只手紧紧抓住被子，她总是这样摸着拳头觉睡，好像世界已经结了冰。我怕她这样会做恶梦，就过去把她脸上的被子拉开一点。她睡得正香，眉黑黑的，面容显得单薄而沉寂，鼻子略有点勾。有一次我说她像北魏雕像，就惹得她不待见。她知道我不是卖的人，但话说傻了还是会拉下脸来。睡着的时候，我才发现她的嘴chun2很薄。
又一阵大风吹过，我哈哈气，几乎有了的汽。冬天快来了，天花板呼啦一声，顶棚上的气窗盖被掀开了。一阵凉凉的气穿过整个屋子，书架边的幢幔也飘起来。英儿好像醒了一点，微微翻转一下，腿烈猛地抖动起来。我扣上服，隔着被子，在英儿的膝盖上轻轻捶着。英儿有个腿的习惯，腿一就浑"弱力"，据说是关节炎，上chuang前一个小时就把电褥子开好。当然最有效的还是让我捶腿。夜里她腿抖动起来的时候，我就坐起来半醒半睡的给她捶。她的腿润而沉重，放在我上，有时捶着捶着天就亮了。
这样轻轻一捶，英儿就安宁下来，好像回到了家里。
"我妈妈就给我这样捶。"她说过。
"我还没这样给我妈妈捶过呢。"我说。
她听出了话音，就说"那算了吧，算了吧。"一副不稀罕的样子。可是快睡着的时候她还是让我捶捶腿，她说"省得你没事。"
英儿的呼昅又均匀下来，她眼垂着。睡着的时候，我总好像不认识她。没有醒着时候那种活灵活现或者爱搭不理的神气。我的手慢慢的慢下来，在红绸被上拍打的声音越来越轻。我知道这是最须小心的时候，如果结束得太快能够感觉到，她的腿就会不耐烦地重新抖动起来，从头捶起码又要二十分钟。我忽快忽慢地捶了一会，然后悄悄走开。
今天真的冷了。打开门，満山大树都在如醉如痴地摇晃。我不知道在椰树顶上的野鸽子是怎么觉睡的，刮风的早上它们好像起得也很晚，不像平时那样吱吱喳喳叫成一片。山对面的海屿上云层疾飞，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。
"堆在一起的瓦棱板被吹翻在路上，几gen脫落的大棕树枝横在上面。我看了看，不想收拾它们就往山上去了。越往上走越是听见那些树声响得惊人，现在是shu了，刚来的时候真害怕。那时山上倒树纵横，枯藤垂挂，一刮风到处都是怪响，又不见天，好几次不到吃饭时间，我就从山上飞跑下去。
"怎么啦？"第一次你问。
"山上老树多极了。"我拿着那把锯气chuan吁吁他说。人shu悉了一个地方是ting怪的，它们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，再也没有那种莫测的深渊般的感觉了。那些树木和石头好像都服从了人，再不会做出那种yin险古怪的表情。第一次走进这片树林时我们轻手轻脚，说话声音都不太大，真的好像怕惊动了什么。
好几只ji2看见我，就从棚架上直奔下来，一拽一拽的。风把它们一边的羽吹开，这些可怜的ji2，我想着就上小屋里去给它们拿ji2食，它们迫不及待地拉长声音叫着。
山上小屋里总有一种沉闷的气氛，英儿在桌上铺了红桌布，还摆了花。她用木架把书竖着靠在桌子上，桌面上还放着一些没有写完的东西和信。
我看了一眼，好几个差不多的开头，都是说这里风景美丽，海如何，山如何。英儿散文写得不错，有时上山半天就拿下来读给我听。
我从门后提出一袋饲料，舀了一大缸子下去喂ji2。当年臃臃攘攘的ji2圈，现在真是秋风萧瑟，一缸子饲料就够它们吃上半天的。舂天的时候，二百只ji2每天早上要吃半口袋饲料，现在这几只ji2也还是那么匆匆忙忙啄着，吃急了就打呃逆。雀在树枝上等着。
我拿ji2蛋回来的时候，英儿已经醒了，但她不愿起来。正隔着墙和你聊天儿呢。
"柔米拉ting软的，她练功老在地上来回滚。"
"就利斯不动，站在那每回晃悠晃悠jiao十块钱。"
"老头又跟柔米拉说让她别跟她男朋友太近，她把两个手放一块说，-别这样，要不然气不好-"
"他跟哪个孩都这么说。就跟他呆在一块气最好。这不是挑拨人家吗？"
"柔米拉还真信，都哭了。"
"柔米拉ting可怜的。"
英儿听见我进门的声音，就说："顾城，我知道了。"
"知道什么啦？老头蒙柔米拉？"
"不是，我知道怎么挣钱了。"
"怎么挣？"
"你进来。"
我撩开长长的幔布，绕过书架。那个书架是两张小chuang叠起来架成的，上面铺了板，有一gen方木伸出来，为了怕碰头在上边又挂了一个书包。
英儿穿着红睡坐在chuang上，跟睡着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。"你说是不是谁都想好看？"
"是啊，全世界谁不美啊。这跟挣钱有什么关系？…
"哎——"英儿声音起来。
"噢，我明了。"看英儿把我当了笨蛋，我赶紧说，"挣钱就得好看，好看可以挣钱。红楼子花三千，青楼子挣一万。"
"就知道这？"英儿笑起来。
"你昨天晚上不还说要当青楼子吗，按次数收钱，一年肯定能挣到五万。"
"你就是欠我五万，欠我一个房子。不过要跟你那挣到五万，我也死了。"
"你死了，我正好把钱又拿回来了。"
"你——"英儿气得跳起来开始掐我，"还要拿回去。"
"怎么啦？"你在外头喝问。
"顾城要把我的钱拿走。"英儿开始告状。
"不可以。"你说。
"你有钱在哪儿呢？"我看着掐红的地方对她说。
"我现在就有七万。"
"元。"我点点头，"还是借的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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