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夕阳西下,柳树才发嫩芽,戚淡画昂首瞧着那满腹诗书,才过而立,不至于老气横秋的男子,壮胆言:“先生不曾知道何为师。”
“为师者,传道授业解惑。”
她再不敢看他,眼里噙满了泪水,声音不出所料颤抖着。
“吾曾问先生何为国,何为家。先生为何只是回答当权者为国,当权者是家?既知当权者控我等思想,为何一味按部教书不曾解下代人之惑?成者为王败者为寇,您所教我所得,究竟几分真,几分假?”
他默然相对,抚顺她青丝仿佛还只是将她当成个孩子,风起吹散他鬓边碎发,她抬眸得以看清他眼神,有赞许,有悲愁。
三从四德是女子所从亘古不变的真理,然则先汉时尚有女子改嫁,可如今女子改嫁却被看做异类,巴不得她们守节终生再得个什么也不是的贞节牌坊,以此光耀门楣。
再说,何为纲、常、伦、理?以她看,不过是阻绝她与先生相知相守的无形物罢了。
她虽已入了宫,宫墙巍峨,却不愿卑微半分,她仰望天际再看不到宫外现在是几分靓丽几分晴。
“没有退路了,叙黛。”一瞥侍女,摇了摇头,发间翠环叮咚作响,星眸瞥过窗外浮云,呵气如兰。
那是她刚入宫时和贴身婢女说的话,是啊,没有退路了。可却又有了见见他的机会。
这次微服私访皇帝带了她,就意味着她又可以回到故乡了,她好怕,好怕他已经有了妻子,好怕他早已忘了自己。
可又怕,又怕他没有妻子,还爱着自己,她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违背所谓纲理伦常的事情。
颜雪钰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:“陛下这次带妾二人前去微服私访,嫔等能帮得上的必将全力以赴才好。”
是呀,她戚淡画现在是皇帝的妾。此番虽说是微服私访,却也是为国而来,岂能只顾一己私情。
“瑜承徽说的甚是,妾身谨遵教诲。”
马车颠颠簸簸,便到了江南域。下车,上船。
魏飞鸿对随从和两位妃嫔说道:“切记不可唤吾皇帝。”
“是,大老爷!”竹儿在一旁打趣道。
魏飞鸿上前一步,刮了一下竹儿鼻子,说道:“就你精灵,鬼精鬼精的。听说你会武,这次可要保护好两位娘娘。”
“竹儿遵命。”语罢作揖。
颜雪钰在一旁微微扬起嘴角,魏飞鸿捕捉到了这一微妙的情绪,他有多想听她唤一句夫君。
舟行碧波,两岸翠山绵绵延延。竹儿依然叽叽喳喳地和颜雪钰说着,戚淡画不再沉思,向魏飞鸿说着江南一些地势。
魏飞鸿温柔地摸摸戚淡画的头发,道让她到了客栈后把地图画出来,尤标几个必去之处。
颜雪钰见这一幕,轻轻垂眸,心中酸酸涩涩的。尽管她知道,魏飞鸿是皇帝,魏飞鸿永远不可能是她一人的夫君,永远不可能只对她一人柔情似水。
可她还是不管不顾地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夫君,她不知道她以前是,但她现在也是。
不自觉的,为他欣喜为他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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